金秋，走在福建石狮的街头，感受“中国服装休闲名城”的心跳和脉动。
来自“芦淞服饰”的故乡，我们来问道石狮，这个30年前的小渔港、总面积不过160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，是怎样“及硅步而至千里”，做成一条年产值逾500多亿元的服饰全产业的。而石狮服饰的发展轨迹，又能给芦淞服饰的转型升级何种启迪？
我们广泛走访了两地产业主管官员、业界资深人士，由比对、碰撞，形成了一些思考，为两地服饰产业的共生共赢鼓与呼。
一问品牌
有一组数据，能够提供比对的线索。
石狮有中国驰名商标37个、中国名牌3个、中国出口名牌2个。原创的主流品牌有富贵鸟、彬伊奴、爱登堡、卡宾、拼牌、野豹等；设计师品牌有卡宾、狼道、左岸、西域骆驼、L&XF等。
而“芦淞服饰”呢，咬着牙帮数，也只有3个中国驰名商标。
得品牌者得天下！没有品牌，就只能赚取微薄的代工和批零利润。芦淞服饰城，也曾获评成色十足的“中国服饰名城”，但无须讳言，跟“石狮服饰”比，“芦淞服饰”有差距。
其实，两地服饰产业几乎有同一个起源。
2011年《南风窗》的一篇文章，曾这样描摹30年前石狮服饰起步的情状：“区区几平方公里内，虽是石板路和尘土路，但却形成了18条商业批发街，8个专业服装批发市场，8000个商铺，许多商铺还是用木板和竹子搭盖而成，然而每天前来此地批发服装、小商品或慕名前来购物的国内外客商超过六七万人，‘全国跑石狮’、‘万商云集’之说也由此而来。”
这段描摹，何尝不是30年前“芦淞服饰”起步的写照。可此后，两地服饰产业划出了不同的跃升轨迹。其中最大的不同，就是对品牌的重视度不同。
从小老板向“企业家”转型
今年上半年，新芦淞集团主要负责人李晓彤，主动接洽“雪松”苎麻纺织公司，要利用后者全球最好的麻纺织品资源，联手打造国内休闲男装高端品牌——勿用，预计明年3月上线。
“请了杭州的设计师，用了上海的销售渠道，但我要求，一定要打上‘株洲制造’。”李晓彤说。
可这不是李晓彤的初衷，“政府性的平台公司，应该更多地搞好基础设施建设，做品牌，还是要发挥民企的原创精神。”
新芦淞集团从前年底成立，李晓彤就在服饰民企中寻找志同道合者，可寻寻觅觅没有知音，他只得违背初衷自创品牌，“希望能引领服饰民企的品牌意识。”
新芦淞集团还专门成立了品牌运营子公司，对意欲打造品牌的服饰民企提供服务、支持，可至今应者并不踊跃。
据不完全统计，“芦淞服饰”现有加工企业4000多家，可大多为家族式作坊，规模加工企业只有1000多家，注册品牌更是只有区区382个！
而反观“石狮服饰”，服装及其配套行业企业3500多家，注册商标达2万多个！这个庞大的基座，托出37个中国驰名商标轻而易举。
“株洲的服饰民企，缺乏的是持之以恒做品牌的企业家精神，往往做代工赚了一点小钱就想跑路，去挣炒房地产的快钱。”李晓彤说。
而反观“石狮服饰”，据其资深业界人士蔡湖南介绍，对于创品牌、做产业，当地服饰业界一个“攀比”的风气，你创了一个福建著名商标，我就一定要创个“中国驰名商标”，你追我赶水涨船高，众多个体品牌的崛起，支撑起了“闽派服饰”的名望。
“这都是市场逼的。”蔡湖南说，石狮也是以服饰贸易起家的，做得得心应手时，遭到了广州、常熟等地服饰界的阻击，不得不转型升级，改走注重产业支撑和品牌效应的内涵式发展之路。
37：3，从“中国驰名商标”找差距
二问政策
从“放养”向政策“培养”转型
当然，品牌度的有所欠缺，板子不能都打在企业主上。
“从某种意义上说，这么多年来，‘芦淞服饰’一直处于‘放养’状态。”一位在株洲发展多年的广东籍品牌服装企业主认为，这30年来，在政府的引导下，芦淞服饰城经历了几轮的翻新升级，可在对服装加工企业的扶持方面，政府应该更加有所作为。
在新芦淞集团副总经理叶天毅看来，这跟对服饰产业的认识度有关系，“很多人认为，服饰是夕阳产业，我认为，服饰是永不落幕的朝阳产业。”叶天毅说，衣食住行，衣排在首位，因此，服饰产业只有转型升级的问题，没有过不过气的问题。
就此，李晓彤举了一个例子：曾经，“佛山童装”想整体梯级转移到株洲，取产业升级“腾笼换鸟”之意。可最终，佛山看到了童装产业的长远前景，还是留住了很大一部分品牌企业。
而在石狮，这个认识度的问题根本不存在，当地的支柱产业从来都是服饰，财政收入的65%以上也来自服饰产业，“企业要创品牌，要上市，石狮市政府会开辟绿色通道，还会协同企业去找国家级部门、组织，政企携手玉成美事。”蔡湖南说。
而且，在服饰产业的每个发展时期，针对产业每个环节，泉州市、石狮市都会密集出台成龙配套政策，助推企业及产业集群发展。
以近几年为例：石狮设立了1000万元的产业服饰基金，重点扶持服饰产业创新企业，投资2.3亿元建设中国首个县(市)级的纺织服装ASP公共服务平台，加速科技成果转化与应用；石狮还出台了《鼓励和支持服饰产业创意园建设和运营的若干措施》、《集聚纺织服饰创意设计人才暂行办法》、《关于进一步鼓励企业自主创新的若干意见》……
“做品牌是有风险的，各级政府要为企业主打足底气才行。”芦淞区一品牌加工企业负责人说。
以石狮为镜，“省市政府应密集出台成龙配套政策，支持服饰产业做大做强。”该负责人认为，擦亮“湘派服饰”门楣，做大做强产业集群，芦淞区有底子有传承，要做当仁不让的龙头。
三问市场
从流通市场向“产地市场”转型
石狮的服装大市场叫石狮服装城，总投资20亿元、占地1110亩，历时8年建成，去年总成交额约200亿元。
去年，芦淞服饰城总成交额至少逾300亿元，比对之下有优势。
可问题经不得追究的是，前者只有3000多户经营户，后者的经营户达28000户。
而根据中国服装纺织协会的统计，芦淞服饰城每平方米的产出为2.82万元，石狮服装城为3.33万元。在全国八大服装市场群中，芦淞服饰城的市场产出强度排名垫底。
跟更好的服饰城比，跟石狮比，“这个差距还是在品牌。”李晓彤认为，石狮服装城是一个产地市场，芦淞服饰城是一个贸易市场。后者在30年的发展历程中，将自己的流通优势发挥到了最大化，可在市场的品牌度支撑和产业支撑方面，有所欠缺。
即便单论芦淞服饰城，号称云集4000多家国内外知名品牌代理，可根据北京金必德公司的抽样调查，事实上拥有品牌代理权的商户比例只有38.55%——“量大利微”，不仅仅是加工领域独有的现象。
叶天毅认为，全国路网的铺设和物流的发达，正在抵消芦淞服饰城的流通优势；而电商的崛起及其它商业模式的创新，正在大幅度压缩流通中间环节，虽然目前电商主要冲击的是零售环节，可批发代理环节也感受到了寒意。
“芦淞服饰城应该效法石狮，向产地市场转型。”叶天毅认为，以上种种转变，对实体经济其实是有益的，“芦淞服饰”应该顺势而上，擦亮品牌做强产业，补足自己最欠缺的那块“短板”。
四问人才
从家族式、作坊式向现代企业转型
“石狮服饰”并非没有问题。
在跟当地多个资深业界人士的交流中，他们也慨叹“石狮服饰”落后于更先进的区域，比如说：规模企业不多，家族企业多，导致企业竞争实力不强。
而按照有关研究资料，家族企业的寿命，一般为23年左右；家族企业能延续至第二代的，仅为39%；能延续至第三代的只有15%。石狮的家族企业，如今正面对着这样的生死之坎。
类似的问题，或许“芦淞服饰”更严峻。
更可贵的是，“石狮服饰”界对此已有所警醒。
在采风期间，我们出席了石狮服饰界的年度“双十佳”颁奖盛典。其中一个“十佳”，就是职业经理人。
在获奖者中，有甲骨文石狮纺织服装创新发展云平台总经理肖利，他的获奖感言是：“是‘石狮服饰’界的热忱，让我不远万里从美国芝加哥，奔赴这片服饰产业热土。”这或可理解为石狮服饰界的自我救赎自我革新。
“做现代企业，再也不能全家上阵，兄弟当老板，姐妹管钱财，儿子管营销了。”蔡湖南对记者说。
另一个“十佳”，是服装设计师。
设计是服装业的灵魂和核心竞争力，是研发和创名牌的底气。近年来，石狮政府出台《集聚纺织服饰创意设计人才暂行办法》，对人才给予经济补助、教育便利、政治身份等全方位的支持；政府还定期举办设计师沙龙，营造时尚与创意的文化氛围。
在颁奖盛典上，获奖十佳设计师代表的感言是：“我不是石狮人，但我爱石狮。”
据介绍，在石狮这个弹丸之地，已经出了3个中国服装设计最高奖——金顶奖获得者。
而据记者调查，在株洲服饰界，接纳全国服装设计人才的空间暂时不大。即便是湖南工业大学培养的设计人才，也大多去了沿海发展，或者干脆转行。
在李晓彤的构想中，今后，“芦淞服饰”要向“株洲时尚服饰城”这个方向去发展，相应的，要吸引全国各地有志于草根创业的服装设计人才集聚，设计出更多的原创株洲品牌，“而要达成这一步，政府、株洲服饰界要齐心合力，让他们爱上株洲。”
“集聚了职业管理人才和设计人才，才有望完成企业、产业集群从家族式、作坊式，向现代企业的转型。”叶天毅说。
记者手记
城市要打开视野产业要打开天窗
“石狮服饰”还有哪些经验可供“拿来”？
全产业链的打造。
在石狮，记者听到一句趣话，“若去石狮办服装厂，你不用带什么东西，只要带钱就行了。”
经过20多年培育，石狮纺织服装产业已涵盖纺织、漂染、成衣加工生产、辅料生产、市场营销等各个领域，这样的全产业链优势，在全国都很难找。这是“芦淞服饰”正在走上的路径。
及早动手，谋划新一轮转型升级。
今年，石狮以意大利米兰为蓝本，全面启动“东方米兰”计划，按照“定制化、个性化、高端化、小批量”方向，推动设计——设计师——品牌的跃升，推进石狮的传统纺织服饰产业向时尚创意设计产业转型，通过推动纺织服饰产业链的全面转型升级，提高产品附加值，提升产业集约化效率。“芦淞服饰”也应思考，下一步往哪个方向跃升。
培育“科技型小巨人”企业。
采风期间，我们参观多家企业，领略了服装业科研创新的魅力。
华奇公司的冷转移印花环保先进工艺，节能65%，省水2/3，固色率高达95%，被列入中纺协“十二五”重点推广项目；日冠公司的新一代数码印花技术，基本实现了无水印花，颠覆了高污染高能耗的传统印花技术；联邦三禾与台湾企业联手，通过自主科技创新将太极石固体纳米化，将太极石这种具备一定保健功能的固体，真正做进了人们的服装。
……
从同一个起点出发，30年中划出不同的跃升轨迹，石狮服饰、芦淞服饰都站在全国行业领跑者的行列，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“各擅胜场”。但无须讳言的是，后者要向前者学习很多很多，正如前者还在向米兰学习一样。
无论是石狮服饰还是芦淞服饰，都还有很多机会，完成新一轮的转型升级，关键是既要站在全国的角度，更要站在全球资源配置的角度，来思考自己该坚守什么样的定位，承担什么样的角色。城市要打开视野，产业要打开天窗，才能真正形成大的格局。
摘自《株洲日报》2013.12.23 B2版
http://zzrb.zhuzhouwang.com/html/2013-12/23/content_113093.htm?div=0